【喻黄】寂静的夜里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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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墙壁和床单、空荡荡的吊瓶架、床边的精密仪器，无一不透露出这是一间病房。
很快就有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喻文州注意到，他的胸牌上没有名字，反而是一串编号。
“这是哪里？联盟的医院吗？”喻文州也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地问。
戴眼镜的医生点点头，他长相斯文，不似之前喻文州见到的联盟军人那样给人一介武夫的印象，倒是更像知识分子：“也是诊治特殊人群的专科医院。我是院长，张新杰。”
这位院长也是一名向导，从他踏进病房的那一刻，喻文州就能确定。但现下这些都无关紧要：“少天……黄少天少校，是联盟派给我的哨兵护卫，请问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张新杰没有迟疑，显然军方允许喻文州获得一定程度的信息，“他还在昏迷。”
喻文州还想追问，然而张新杰很快开始了例行检查，示意他保持安静。喻文州中的是黄少天的手刀，身体本身并无大碍，连之前爆破戏造成的耳鸣也在这段时间的深眠后恢复得所差无几了。
一套检查结束，张新杰关闭了床头专门测试哨兵向导五感的医疗仪器，一边在一旁的使用记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问喻文州：“根据基地门口警卫军的报告，你说你是他的向导？”
那名守卫的军人显然是普通人，像张新杰这样的向导，能够探知得到喻文州尚未结合，更何况喻文州入院后，他们手头一定有他的资料。这名向导医生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位八卦好事之徒，这样询问的意味，喻文州飞快地想到了几种可能。
即使他不是荣耀联盟的一员，也知道在役军人必须向联盟报告自己的婚配情况。哨兵和向导因结合的特殊性，则更是如此，像黄少天那样的特种兵，甚至有可能需要得到联盟的批准——喻文州很快想起了黄少天同他说的“流放”一事，不知眼前这位医生在联盟中又是什么立场、什么地位？
“军方是打算追究我擅闯基地的事吗？”喻文州笑着反问。
张新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谨慎地开口：“其实，院方专家组讨论后，想请你帮一个忙，是关于黄少校的。”
或许这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过事关黄少天，即使没有其他前提条件，喻文州也会应允下来：“乐意之至。”
喻文州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顺利地进入黄少天的病房。
哨兵双眼紧闭，一声不响，全然没有了平时活蹦乱跳的模样。根据张新杰的解释，令黄少天陷入昏迷的是一枚新型的噪音炸弹。它类似于追踪导弹，能够锁定离它最近的哨兵或向导并对其五感进行攻击——所以黄少天才会要求在场的所有哨兵和向导立刻撤离。
喻文州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昏迷的哨兵身上。与其说是懊恼，不如说更多的是心疼，他想他应该做好防备，竭尽可能地留下来：如果当时他能够替黄少天罩上一层精神屏障，是不是他就不至于陷入这样长久的昏睡？
或许是喻文州的忧虑太过明显，张新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道：“黄少校的昏迷，并不能说是噪音炸弹直接导致的。事实上，他是主动地进入了一种极限的防御状态，有效避免了五感受到致命损伤。”
简单来说，就是哨兵躲进了自己的精神图景，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从原理上来讲，与神游有些类似。
“他这样……”这个问题很沉重，但喻文州还是要确认，“有没有永夜的危险？”
气氛沉默了片刻。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否认，答案昭然若揭。
黄少天是联盟顶尖的特种兵，即使是同样一流的向导，也根本无法闯入他戒备森严的精神图景，除非……
“是吗？”张新杰还没讲解完，刚放出精神触手的喻文州就打断了他的话，“那么大一道裂缝，你们都看不到？”
专家组炸开了锅。
张新杰把喻文州带过来，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死马当活马医的做法。他查阅过黄少天最后拆弹的视频，哨兵将喻文州击昏后，盯着他看了足足有数十秒。
有一闪而过的愧疚，更有从头到尾的坚定，眼神骗不了人。
只可惜匹配率测试需要双方都处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专家组激烈地争执，喻文州这样的普通民众，到底不是军人，即使确实隶属于向导这样一个特殊人群，闯入联盟哨兵的精神图景，对他而言未免太过危险。一旦行动失败，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又不是进去了就一定能把人带出来，”一名医生说，“不说联盟，黄少校也不会同意的吧，突然要结合什么的……”
喻文州听了一会儿，很快明白过来。
如果只有先结合，才能将黄少天从神游中拉回现实世界的话，那进去的人简直非他莫属。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喻文州打断了那群人的七嘴八舌，“其他的，我来说服他。”
喻文州合上眼，意识逐渐向深渊坠去。
当身上重新有了重量，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从脚底传递至每一个细胞的寒冷。
黄少天的精神图景正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喻文州的脚下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向导不久便适应了黑夜的环境，幸而是个晴夜，周遭的一切在月亮的映照下逐渐地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座雪山。别说黄少天，连个生物的影子都没。
喻文州依稀记得雪山中是不能大喊大叫的，据说是会引起雪崩。他想了想，试探着在心中默念召唤自己的精神体。
却不想真的成功了。
白色的鸟儿落到了向导伸出的手肘上，喻文州除了讶异，还有一些惊喜：不光是自己身边多了一位熟悉的伙伴，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的精神体能在黄少天的精神图景中现身如果说能成功进入精神图景，或许是占着匹配率高的便宜钻了空子，那么现下的情形，则意味着黄少天的意识并未对他的意识产生排异。
他还醒着，他要尽快找到他。
喻文州摸了摸白色鸟儿的头，鸟儿一跃而起，在空中展翅时已不是原先的大小——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喻文州所在的这片空地。
恢复了原形的鲲鹏俯下身，喻文州驾轻就熟地跳了上去。
精神体要在现实世界中维持原来的模样会耗费主人很多精神，因此，大多数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往往只在精神图景中保持真身，不过这还是喻文州第一次尝试在别人的精神图景中这么操作。
鲲鹏载着他飞越了面前的这座山丘，正准备朝第二座雪山飞去时，喻文州发现底下的山腰处隐约有亮光。
“索克，那里。”喻文州急忙说，声音被卷入了夜风中，鲲鹏却还是听到了，调转了方向往下俯冲。
离得近了，喻文州才看清，那片闪烁的光亮竟是一汪清澈的温泉，温泉的边上还有一栋小木屋，只是顶上覆了雪，从空中看不是那么明显。
重新落地，鲲鹏欢快地跳进了边上的温泉里，形状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慢慢地从一只大鸟变成了一条大鱼。而喻文州则不难发现，从温泉到木屋的几步路上，印着几行清晰的脚印。
他还来不及大步赶去确认，就有人“噔噔噔”地从木屋里跑了出来。
黄少天站在门口的雪地里朝他挥手，皎洁的月光洒落到他的身上，耀眼的黄发和灿烂的笑容仿佛点亮了喻文州的整个世界：“文州，你终于来啦！”
他的出现，在寂静的夜里，宛如一道春雷。
喻文州驻足了半秒，然后踩着雪大步跑了过去。
他想起他们分别的那个夜晚，他也曾这样急促地奔跑，在每一个他能想到的角落寻找黄少天的声影。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心上人，就在他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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