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潜

为你臣服,为你捍卫

【喻黄】如胶似漆

观《我在故宫修文物》有感,遂写了个文物修复paro。全是瞎写,请勿当真。标题和内容其实没什么关系。

隐晦的两句话修伞/伞哥死亡梗注意。



喻文州第一次见到黄少天时,他还只是个在文保科技部实习的大四学生。那是烈日灼灼的夏天,喻文州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忽然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魏老大,我回来了!”

他停下手中的活,抬头便看见门口站了一名青年,T恤短裤的学生装扮,看上去和喻文州同龄。那人瞧见喻文州,又问:“你新来的?魏老大人呢?”

魏老大?喻文州第一次听见这种称呼,却也很快反应过来:“魏老师去西二院拿东西了,大概过会儿就能回来。”说着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再次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位同事,便追问道:“请问你是?”

“黄少天,”年轻人合上身后的门,径直走到喻文州跟前,打量起他正在清理的一个首饰盒,“他们可够狠的,这才七月底呢就让你来上班了,你刚毕业没几天吧?哎对了你叫什么?”

“喻文州,”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是来这里实习的。”

 

喻文州一开始以为黄少天和自己一样,是来漆器组进行暑期实习的学生,后来才发现他并不是——虽然黄少天每周都会出现三天以上,出席率跟他这个正经的实习生所差无几。黄少天顶多算个员工家属,他的祖父是一位做修复工作的老前辈,黄少天小时候就常被他带着到单位来玩,部里不少人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闲着也是闲着,黄少天从小就被差使着打下手,也不知算不算天赋遗传,他还真能把一些事儿做得有模有样的。比如那天他们一起给一对圆盘做最基本的表面清洗,喻文州才做了大概三分之二,黄少天便已经大功告成。

然后黄少天往往就径直坐到喻文州身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黄少天喜欢说话,经常干活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他有时讲些自己经手过的文物,有时也讲些单位里的奇闻异事,比如副院长冯宪君心脏不好,有次晚上下班被窜出的一只猫吓个半死,或者修缮技艺部的王杰希有一对大小眼,至今没被指派过去负责修缮完全对称的宫殿等等。

如果魏琛在,过不了太久就会让他闭嘴,而喻文州从不嫌他吵。有次魏琛出去吸烟——为了文物的安全,单位里是禁烟的——黄少天说着说着,问起喻文州来:“话说文州,我真的很吵吗?”

喻文州大概是并未听到,一时没有回答。黄少天顿时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喻文州忽然抬起头:“少天,你刚才是不是喊我?”

“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黄少天忍不住吐槽,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结果喻文州只是笑了笑。换做别人,黄少天肯定以为对方是在心里呵呵了,但喻文州的呵呵可能真的只是呵呵的原意,毕竟他是第一个能这么长时间忍受黄少天的话多而从无怨言的人。于是黄少天怀着七分的好奇心和三分的勇气,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很吵?”

“……还好吧。”喻文州总算给出了一个答案,没有再说更多。他其实不忍心告诉黄少天,那些话他并没有听进去太多。修复文物的时候,喻文州总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历史的河底,流水般的岁月隔去了绝大多数的声音,便也无所谓黄少天在讲什么,讲了多久。

但后来,喻文州发现,他渐渐地开始能听到黄少天在说话,声音像羽毛一般轻轻拂过他的心尖。等他回过神,手里在画的花纹图已经纷乱,拿起橡皮擦去,一旁的黄少天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太累了?”

喻文州按了按太阳穴:“倒不是累,就是状态有点不好。”黄少天听了,却没再说什么。房间里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只剩喻文州画线条的沙沙声,以及只有喻文州能听见的,自己的心跳。

 

黄少天向魏琛提了个计划,自作主张地替喻文州请了个假,然后先斩后奏地通知喻文州同自己一起去郊外采漆。喻文州没有反对,更没有生气,他反而很感谢黄少天。他确实太需要放松一下自己的精神了。

七八月正是采漆最好的时候,市面上大多数的漆料都是现代工业生产的化学漆,用来修复文物显然不是太够格。和蔬菜瓜果一样,当场从漆树上收集来的生漆是最新鲜的。用魏琛的话来说,不会采漆的文物修复者当不了一名好的漆器修复师。

其实会不会亲自采漆倒也真不重要,重要的是辨识漆料质量的能力。这一点喻文州比黄少天更有经验,毕竟他是美院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修的又是漆器方向。

“你确定你要穿这些?”黄少天皱眉看着喻文州身上的短袖短裤。在采漆这件事本身上,还是黄少天更有经验些。

喻文州不解他的意思,黄少天转身从包里翻出一件长袖扔给他:“夏天晚上,山里蚊虫很多的,你这么穿是作大死。晚上也不会热,这你总该知道。”

“谢谢。”喻文州利落地脱掉衣服,露出精瘦的身体。黄少天“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这人,怎么说来着……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不也一样。”

“谢赞,五毛给你。”黄少天递给喻文州的却是一瓶花露水,“裤子我可没带多,你就自祈多福吧。”

他们在采漆工的带领下进山,老练的工人先给他们作了示范,刷刷两下便在树干上割出一个刀口,然后插上塑料片。喻文州有样学样,却并不是很到位,划开的口子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用黄少天的话说,“像个插上呼吸机还在冷笑的病人”。

不过黄少天的技术更差,划的口子有些开了,漆液都流不出来。

主要是体验一下过程,两人互相安慰着。将近黎明的时候,他们跟采漆师傅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地拐出去跑到山顶。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小山头,但视野内的那一片空旷,也还是城市中很难体验到的。即使像他们单位那样,对附近的城市规划有着严格要求,目光所及之处总还是能看到些许林立的高楼。

他们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看着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一点一点地亮起来,耳边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喻文州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本子和笔,迅速地涂抹起来。等他草草地画完一幅写生,才发现背后有些沉,回过头一看,黄少天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喻文州动动肩膀,轻轻喊他:“少天。”

“文州。”黄少天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喻文州便知道他还没醒。部里的同事们开玩笑说,黄少天最讨人喜欢的时候就是睡着的时候。喻文州垂眼看着他,发现他睫毛还挺长,嘴角有平时说话时看不出的好看的弧度。

可他就是喜欢那个爱说话的黄少天呀。

 

他们满载而归,带着质量上好的生漆,到单位后几乎立刻开始了炼制。漆的味道很是难闻,黄少天努力地抑制着自己跑开的冲动,而喻文州则纹丝不动地坐在小板凳上,拿木棍有节奏地在桶里翻搅着,神态之淡定,让黄少天几乎怀疑他的嗅觉是不是有问题。

“你回去吧,”喻文州倒是先开口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黄少天很想说我不想抛弃你,到嘴边变成了:“那好吧,我去给你拿个口罩。”他一溜烟地跑回去,过了一会儿,慢慢地踱步过来,把口罩递给喻文州,看他戴上,有些惭愧地说:“就你一个人被熏,我多不好意思,要不我们换着来?”

“少天对生漆过敏吧。”喻文州摇摇头,指了指黄少天手背上的肿块。

“没有!”黄少天反驳,“那是虫咬的!”

“别闹了,魏老师跟我说过。”喻文州搅着生漆,黄少天看着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像是被搅拌着一样起起伏伏。喻文州顿了顿,又说道:“过意不去的话,帮我准备一点鱼鳔胶?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你能忍受这味道,居然受不了鱼鳔胶?”黄少天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喻文州纠正道:“不是受不了,只是不太喜欢。”

“不懂,”黄少天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还不如说,因为你姓喻所以对鱼胶喜欢不起来。”

 

他们在帮魏琛修复两件乐器,熟漆炼好的时候正好能用上。喻文州调了颜色,然后将漆交给黄少天,看他熟练地给魏琛安上去的部分上漆。

“下周你就开学了吧?”黄少天问。

喻文州轻轻回了句“是”。开学后,他的暑期实习就结束了,他们正在修复的琴和瑟,很可能是他在这边参与修复的最后两件文物。

说着这个话题,黄少天倒没表现出离别前的惆怅,反而开起了玩笑:“那你以后可要记得我,毕竟像我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可不多了。”

“会的,”喻文州笑了笑,“少天你呢?”

“我?我当然会记得你了,不光记得,我还会天天想念你,怎么样,感动吧!”黄少天说了一大串,完了话锋一转,“那文州你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的事?”

“……还没想好。”喻文州的回答让黄少天有点意外。喻文州有着同龄男生少有的沉稳气质,黄少天毫不怀疑他是一个对未来有着清晰规划的人。

“哈哈,没关系,还没想好也是正常的,你看我也没太想好,”黄少天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其实你应该猜得到吧,我对这里挺有感情的。我也想过要不要考这儿?不过你知道,我学的专业跟这没什么关系,会有点麻烦。要不我干脆让老爷子开个后门得了,省时省力,到底我也算个二代了是不是?”

喻文州被最后几句逗乐了:“开后门你还到处说?”

“我可没到处说,”黄少天作严肃状,“我这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就你一个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吗文州。”

“是是是,保证不泄露,”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刷完最后一道漆,“少天,你可以的。”

黄少天收工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喻文州的视线,喻文州是很认真地说着这句话,也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于是黄少天同样认真地说道:“文州,你也可以的。”

“我很喜欢你,”他似乎顿了顿,并没有停止,“从专业的角度说,你也很适合这里。当然你要是去读研,或者去搞创作,同样很适合。不过我觉得,修文物也好,做新的也好,都是在把我们的想法融进去。虽然听上去跟‘修旧如旧’有点冲突吧?但我认为,这就是艺术品的价值。”

喻文州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这个办公室这么认真地听完黄少天的一大段话。他突然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地听他说,或许每天多听一些,每天就都能像现在这样发现黄少天新的闪光点。

“你说得没错,”喻文州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唤起了许多记忆,他想即使有所冲突,他也会去尽力解决,“少天,我也很喜欢你。”

回应喻文州的是黄少天的一个拥抱。空气中回荡着年轻人的热情与爱意,令这些古老的建筑和文物焕彩生辉。

 

“所以说,我和文州就都考进来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这都过了大半年了,我们走时在修的东西到现在还在修?我简直要目瞪口呆了。”黄少天进办公室后,看见那把琴和瑟还留在角落的一张桌上,倒是真的吓了一跳。他和喻文州下个月才正式毕业,这天过来主要是办些就业手续,顺便带喻文州来见见许久没见的未来同事们。

喻文州上前细细瞧了起来:“也不算没修好,这样子,做展示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错,”魏琛痛心疾首道,“就是没法弹。”

“琴还要能弹?我怎么不知道魏老大你是这么严于律己的人。”黄少天惊叹。

“因为张新杰吧,”喻文州想了想,“他进了钟表组后,修好的钟表都是能用的,我猜领导就以此为标准,要求所有组都这么做?”

“也不是所有,就这两把,四个月后的院庆要用。”魏琛愁得摸出了香烟盒,朝他俩晃了晃,便走了出去。

黄少天耸了耸肩:“领导都这么说了,那小的们只好尽全力去做了。还是新中国好,这要在古代,我们修不好,可是要砍头的。”

魏琛出去借烟消愁,黄少天说着砍头前也得吃顿好的,便拉着喻文州出门了。他拿了根竹竿,借了一大块布,又喊了几个人,去院墙外边打枇杷。果子簌簌地落下来,有几个熟过头的已经有些烂,橙色的汁液便染在白布上,倒也挺好看。

“好像是叶秋种的,”黄少天嘴里嚼着果肉,声音含糊不清,“等我们入职了,也可以种点什么做纪念。要不就种漆树?还比较实用。”

“你不怕过敏?”

“这不有你吗,”黄少天手上沾着水果汁,用胳膊肘捅了捅喻文州,“以后每年夏天就靠你了。”

“好。”喻文州说。

他们还有很多个夏天。


Fin.


喻文州不喜欢鱼鳔胶的另一个原因,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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